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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樂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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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樂場

冬天的游樂場反而熱氣騰騰,這個季節游樂場門口還有攤販在賣糖炒栗子,好像把秋天無限拉長。

“不知道這張券還有沒有用。”岑檐從包裏找出兩張優惠券,出門前媽媽塞給他的,背面的有效日期正是今天。

“哪兒來的?”祝訣接過來翻看著。

“我媽給的,我先去問問檢票員能不能用吧。”

岑檐一路小跑著往售票小廳子那裏去,祝訣站在原地緊了緊圍巾,被賣糖炒栗子的熱氣吸引,她買了兩份。

熱氣撲向祝訣的臉,生活的滋味,生命的感覺。

“可以用,我已經買好票了,你想買些什麽帶進去嗎?”岑檐跑回祝訣的身邊,還沒發現她已經買了糖炒栗子。

“我買了兩份這個。”老板正在將栗子裝進袋子裏。

“那我再去買兩瓶水,你想喝什麽?”

“礦泉水就好。”

進游樂場的第一個項目,便是旋轉木馬,其實祝訣很想玩那些刺激的項目,只是真的到了跟前,又心生膽怯。

祝訣和岑檐坐在相鄰的兩個獨角獸裝置上,機械地旋轉。祝訣的心思都在手鏈上,玩個旋轉木馬都一臉嚴肅。

“初五要去快餐店,有告訴方修時嗎?”岑檐看著祝訣緊繃的樣子,想讓她放松些。

“啊?我沒跟他說呢,因為本來還沒確定林曉箏明天是不是回來,剛剛才聽嚴冀說。”

“林曉箏?”岑檐挑眉。

“是啊,你沒看出來嗎,每次在快餐店,林曉箏不在的話,方修時下午早早就走了。”

“是哦。”岑檐見話題打開了,順著祝訣的想法走。

“不過這是人家的事啦,回家我給方修時打個電話,問他來不來。”

“嗯,你記得把寒假作業都帶著,雖然老師不一定會檢查,但對你來說,也是查漏補缺的好機會。”

“我知道了,不過說到寒假作業,徐稔寒假假期都快結束了,還沒怎麽動呢,不知道現在補得怎麽樣。”提到徐稔,祝訣笑了。

“她啊,寫不完的,最後還是我幫她寫的,不然開學指不定要慌成什麽樣呢。”

“徐稔做什麽事,每次都是拖到最後才做,不過她總有辦法解決問題,而且能收獲一個很好的結局。”祝訣的臉貼著旋轉木馬豎著的長桿,“對了,我還從沒問過你,我穿越前參加的那個聚會,你有留意過我嗎?”

“我想想……你那天一直睡到聚會快結束,那麽吵的環境都能睡著。”

“醒來後的我,就不是睡著前的我了吧,如果真如我們之前猜測的那樣,醒來後,是經歷了未來的事,卻又忘記一切的我。”祝訣擡頭看著大擺錘,不敢看岑檐的眼睛。

“至少現在的一切是真實的,旋轉木馬的平靜是真實的,大擺錘的刺激也是真實的。”岑檐拉住祝訣的手腕,“去排隊吧。”

祝訣被拉著走,男生掌心傳來的溫度浸入手腕脈搏處,跳動著。

“你說,為什麽會把大擺錘和旋轉木馬修在一個地方呢?一點也不搭。”祝訣隨口問道。

“因為對比吧,受不了大擺錘刺激的人下來會想坐旋轉木馬,厭倦了旋轉木馬平淡的人,會想嘗試點新鮮有趣的。”岑檐沒回頭,只是拉著祝訣朝長龍隊伍走,“其實都挺好玩的,享受當下吧。”

“你和徐稔來玩過嗎?”一上午過去,排隊的時間比玩游樂設施的時間還要長,祝訣和岑檐幹脆找了個長石凳先坐會兒。

“沒有,她高一一直在忙簽證的事,很少出去玩。”排太久的隊,岑檐稍微活動身體。

“那你們寒假都在哪兒玩?”

“高一的寒假,我們回老家了,回老家待著的時間很長。”岑檐從包裏取出水,遞給祝訣,“你也回老家了。”

“我知道,徐稔跟我說過我們的寒假計劃。那應該挺近的吧,我們有在一起玩嗎?”

“嗯,高一第一個學期,徐稔比較忙,也許她也受了知道自己結局的影響,和你的聯系沒有以前那麽頻繁。放寒假回老家,你們跟很久沒見面似的,一有空就出去放煙花玩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“我在家裏,老家都是些老人小孩,沒怎麽見過我,見到我也難免對我和我媽媽指手畫腳的,我幹脆就不出去了。”見祝訣欲言又止,岑檐笑著,“其實也有我媽媽非要在外婆家裏做飯的原因,外婆家的廚房很老了,大鍋燒柴,我媽更掌握不好火候,我留家裏幫幫忙也是好的。”

“我有去過你外婆家嗎?”

“我想想,徐稔和你一般都在外面玩,一來是你們各自忙著,上高中分在不同學校以後很少再聚一起玩,她覺得虧欠你吧。二來,她覺得虧欠我。”

祝訣看向男生:“她想讓你和媽媽多待一會兒嗎?”

“嗯,你倒是挺了解她的。”岑檐微微笑著。

“徐稔做什麽事都寫在臉上,特別明顯,不難猜。”祝訣收回視線,低下頭,“只有溺亡這件事,她瞞得特別好。”

“不是她瞞得好,是我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有那麽一天。”岑檐站起來,“仔細想想,還是有那麽一次,你留在我們家裏吃了飯,吃完飯我們三個在院子裏烤火。”

“我們三個?”祝訣似乎找到了關鍵點,“烤火的時候,有聊些什麽嗎?”

“隨便聊了些學校裏的事,對了,徐稔一直想去游樂場玩來著,烤火的時候她隨口說過,你還附和著,說回市裏後,找個時間去玩。”

“可最後沒有去玩吧。”

“沒去,在老家待的時間有些長,回去就忙著補作業了。徐稔還得一邊忙出國的手續,一邊補作業,這事兒就這麽耽擱了。”

祝訣沒說話,她想了一會兒,從口袋裏拿出那張徐阿姨給的游樂場優惠券。徐阿姨的一番心意,蓋完章核銷就丟怪可惜的,想留作紀念,所以祝訣在岑檐扔垃圾桶前拿了回來。

翻到日期的地方,有效日期今天截止,購買日期,差不多兩年前。

“這個購買日期,你有印象嗎?”

岑檐湊過去看:“高一寒假結束前幾天吧。”

“這是徐阿姨買的優惠券?”

“嗯,不過我也才註意到居然是兩年前買的,這麽久了。”

“如果我猜的沒錯,徐稔想去游樂場,徐阿姨給她買了這張優惠券,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用。”

“差不多,你是說,日記裏手鏈丟失的地點是游樂場,就是因為兩年前發生過這件事?”

“嗯,因為這是我們三人共同經歷的事。”

“可是手鏈呢,你的手鏈還在。”岑檐時刻註意著祝訣的手鏈。

“或許還沒到時間。”祝訣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手鏈。

與以往不同的是,這次來到林源村,林曉箏已經在車站等著了。

“怎麽在這裏等?”嚴冀還打算去小山丘那兒先坐會兒,“天這麽冷。”

“閑著沒事,畢竟你是客人。”林曉箏百無聊賴地劃著手機,蹲了太久,站起來的一瞬間眼前黑了一片。

“今天準備收拾東西嗎?”

“嗯,收拾得差不多了,今天還是在村子裏轉轉吧,下一次冬天回來,就已經上大學了。”

嚴冀跟在林曉箏身後,林曉箏看出他有事想問自己,讓他有什麽話就說。

“也沒什麽,只是,之前聽你說你從小就跟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,慢慢地什麽生活技能都掌握一些,你有厭煩什麽都要自己處理,自己想辦法的時候嗎?”

“實不相瞞。”林曉箏轉身,又像上次那樣面對著嚴冀倒著走路,“不止是厭煩,還有恐懼。”

“恐懼?”

“當時年紀小,有一次,周末的午後,我去田裏給爺爺奶奶送水,再把他們喝完的水壺帶回家盛水。那天的太陽特別大,田裏的小飛蟲也特別多,怎麽揮手也趕不走,那時候我突然覺得很害怕,我害怕一輩子都要待在這個村子裏,能看見的世界只有從我家到田裏這段距離。”

“後來呢?”

“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太久,我爸媽從北京回來,掙了點錢,我就要去市裏生活了。我在村子裏最好的朋友小名叫毛豆,從我離開村子的那天起,我的人生和她的人生便成了分岔路,哪怕我寒暑假會回來,再見面也不是小時候的感覺了。”

“因為太久沒聯系吧?”

“也可能是因為,我們都長大了,不再是一只蜻蜓就能玩一下午的年紀。長大後,需要共同話題,才能玩到一起。”林曉箏轉過身,和嚴冀並肩,“我現在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,小時候對需要自己處理問題這件事,是恐懼大於厭煩的。但當我離開村子,竟也時不時會想起那段日子,什麽都要自己處理,反而意味著什麽都能自己決定。”

“你的恐懼隨著你離開村子消失了。”

“童年也是。”林曉箏笑了,“小時候的日子,情緒是那麽豐富,每天都有新鮮的事要忙,說不上來是現在的日子好還是曾經的日子好,或許,每個階段的每個考驗,都是上天的禮物,是越過這道坎後,會回頭懷念的時光。”

嚴冀點點頭,雖然他心中的種種疑惑還未得到確切分明的答案,但心情放松很多。二人隨意聊天,東扯一句西扯一句,不知不覺走到林曉箏說的,叫毛豆的女生的家門口。

傍晚,游樂場即將閉園,祝訣去了趟衛生間,出來的時候甩著手上的水:“游樂場連衛生間都要排隊。”

“過年剛開業,人多。”岑檐把水還給祝訣,祝訣拿到手又猛灌了一口。

一整天的時間,他們把游樂場的項目都試了一遍。

“還得回去好好謝謝徐阿姨,破費了。”

剛從酒店回來的那天,徐阿姨在廚房裏做飯,她和祝訣聊到徐稔。其實假如徐稔真的面對外公外婆的離世,並不會如祝訣所說大哭一場,她反而會在人前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,只是偶爾露出低落的情緒。

祝訣那麽說,只是覺得徐阿姨需要大哭一場,心裏積壓的情緒需要釋放,否則一定會出問題。

所以,突然拿出游樂場的優惠券,不止有快到期的原因,更多的是對祝訣的感謝。

那晚房間裏出來隱忍的哭泣聲,祝訣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下。

祝訣看著客廳裏提前買好的部分年味兒掛件,放空很久。

徐阿姨的生活,總要重新開始。

“不用客氣啦,徐稔知道了也會很開心的。”

“但願。”

祝訣放下礦泉水瓶,檢查身上東西有沒有帶齊,打算離開游樂場。

岑檐正點頭笑著,笑容漸漸凝固。

“你......你的手鏈呢?”

祝訣擡手,手鏈真的不見了,她摸遍衣服口袋都沒找到,二話沒說打算回衛生間找,可衛生間正排著長隊,一時很難進去,祝訣被岑檐拉住。

“別著急,等快到閉園時間,保潔阿姨會來的,大家也就離開了,我們到時候再跟阿姨說一聲,進去找。”

過了幾分鐘,保潔阿姨拎著大桶小桶做清潔工作,衛生間門口的人漸漸散開,離開游樂場。

祝訣抓緊時間沖進衛生間,卻什麽也沒找到,保潔阿姨讓祝訣別找了,閉園時間一到,要出去很麻煩。

沒辦法的祝訣只好給保安叔叔留下電話,並拜托保潔阿姨如果找到一條白色手鏈,就交給保安叔叔。

“別擔心,會找到的。”岑檐安慰道。

“嗯,我們先回家。”祝訣心緒不寧。

回家第一件事,祝訣先找出日記本來,記錄著手鏈在游樂場丟失的那一頁,什麽都沒有變,只是原本空白日期的位置,出現了今天的日期。

“看來我們之前的預測都是對的。”岑檐站在祝訣身後,伸手想要攬住祝訣的肩以示寬慰,又收回手。

“一定還有其他什麽是日記想要告訴我的,不然為什麽一定要弄丟手鏈?手鏈出現其他狀況也可以啊。”

岑檐張張嘴,如果日記真的有這層含義,難道是指那件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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